“我是孟金檩,四十多年沒聯系了,不知你情況如何?多次嘗試和你聯系未果。去年冬天僅憑你屬榆林縣大河塔公社西堯則隊的記憶去榆林尋你,到達目的地經詢問無此人,當時自己不知你屬何村,茫茫人海,去哪找尋?于是一路走、一路問、一路描述,直到來到你縣民政局……初去榆林抵不住陝北寒冷不慎感冒,最後只能打道回府。回家後我一直心心念念,直到有一天和郵遞員談及此事,他告訴我可以寫一份挂號信。于是我把咱倆的牽挂與思念全寄托在這份挂號信……”
--題記
“嘟……嘟……”
父親顫抖地手撥響了挂號信中留下的電話號碼……
“喂,我是……”
這是一通整整時隔42年的電話。
盛夏時節,一個難得涼爽的清晨,榆林車站一如既往地人潮湧動……父親衣著整潔,雙肩開立,筆直地站在出站口,時不時搓著衣角的手泄露了他的一絲緊張,他在等待這位給他挂號信的這位老人。
“各位旅客,由西安發往榆林的K8402號列車即將到站,請旅客朋友們做好准備……”
聽到播音,父親立馬整理著裝,緊緊地盯著出站口,目光掃視著緩慢流動的人群。
“當年,他英姿飒爽,朝氣蓬發,臉上寫著朝氣,眼裏滿是倔強,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氣息。此去經年,世事變遷,他還是當初的那個他嗎?”父親心裏一遍又一遍心裏默念著……
這時,人群裏一位提著軍綠色布包的老人映入眼簾,父親一眼就認出了老人,激動地招起了大手……
父親與這位衣著樸素的七旬老人四目相對,身邊的人來人往仿佛化爲虛影,他們彼此眼中飽含著淚水,急促的腳步來到對方面前。
停頓了片刻,父親和老人哈哈一笑,用力地將對方的手握得緊緊的,隨後相互一擁,那份久久的牽挂與思念盡在不言中。
花白了的頭發、駝了的背腰、爬滿了皺紋的臉飽經風霜,那一刻,那份濃濃的戰友情迷糊了視線……42年未見,歲月在他們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。
父親是一名退伍軍人。1972年10月入伍,那年父親22歲。他--父親的戰友孟金檩也22歲入伍,來自天南海北的兩個大老爺們兒靠著緣分被分配到炮兵一個團、一個營、一個連、一個排,甚至一個班一個宿舍……他們一起吃飯、睡覺、嬉戲打鬧,一起齊步、正步、跑步、原地轉、行進間轉、射擊、投彈,一起在軍隊生活了5年。1977年,父親和他退伍各歸家鄉,從此便失去了聯系。
今年4月的一天,父親收到一份來自大荔縣羌白鎮南營組的挂號信,打開信封的那一刻,父親的手顫了一下,渾濁的雙眼緊緊的盯著信裏的字,淚水溢出了眼眶,這是一封時隔40多年的戰友寄來的挂號信。
如今,寫這封挂號信的老人就活生生地站在父親對面。
“老班長,你大老遠的跑來看我,我……”父親眼裏噙滿了淚水,哽咽了……
“什麽也不說了,咱哥倆終于見面了,走,回家。”
父親緊緊得握著老班長的手,他們來不及留意擦肩而過的路人,來不及欣賞路邊的風景,就這樣他們一邊走一遍聊,走向老人久久尋找父親的那個家。
用餐過後,坐在沙發的父親和老戰友側坐在對方旁邊,上身微微前傾,酌著小酒,聊著近況,敘敘家常,不時地哈哈大笑。父親翻出當年軍隊的合影,四只長滿老繭的雙手在照片上你指這我指那,談笑間描述著他們從軍的每個戰友和每個生活細節。他們的嘴角一直在揚起與放下之間交替,眼睛一直泛著亮光。就這樣父親和老戰友一直在聊,接下來的兩天亦是如此。他們有那麽多聊不完的話題,恨不得兩天內訴盡平生,“坐上客恒滿,樽中飲不盡。”
當再次享受清爽清晨的時候,便是父親和老戰友離別的時刻。他們依舊緊緊握著對方的手,伫立在榆林車站門口,久久注視著對方……
“你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
他們同時說出了一個字,但又同時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。
無須多言,一個擁抱足矣!
悠悠四十載,濃濃戰友情,時隔42年,兩位耄耋老人橫跨兩個世紀的牽挂與思念,都系于這封薄薄的挂號信裏。他們並沒有因爲時空的阻隔而淡化這份感情,而是更加純真依舊,釋放出最迷人的芳香……
編輯:李建軍